楊瀾:在現(xiàn)代漢語當中,會出現(xiàn)一些外來詞匯,比如說咖啡沙發(fā)啊等等的,而在世界上許多國家的語言當中,也會直接使用一個漢語詞匯,這就是功夫,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功夫已經(jīng)成為中華文化的一個象征性的符號。從李小龍開始,中國的功夫片已經(jīng)在世界的影壇中,占有了一席之地。那么發(fā)展到了今天有人會說, 成龍老了,李連杰要想退了,接下來有誰能扛得起華語動作片的大旗呢,這個人會是甄子丹嗎?
甄子丹與成龍、李連杰的動作表演風格截然不同,成龍把諧趣元素融入拳腳功夫,李連杰一招一式瀟灑飄逸,而甄子丹崇尚實戰(zhàn)技擊,力圖在電影中實現(xiàn)真實格斗效果,今年暑期檔上映的電影《導火線》中,甄子丹 就將這種拳拳到肉的動作理念作了一個全新的闡述。
甄子丹:我覺得無論在我,個人在電影上的一些表現(xiàn)也好,在整個時尚動作片的整個風格整個水平來說,我覺得這個是應(yīng)該會帶給觀眾一個非常新、非常高的一個標準。
楊瀾:這個標準是說你的動作設(shè)計更加的精彩。
甄子丹:動作的設(shè)計、動作的真實度,還有就是個人的表現(xiàn),應(yīng)該都達到一個很突破的境界。
楊瀾:就是從這里邊動作的設(shè)計部分,你會有什么新的突破呢?
甄子丹:有比方講,我自己從小練武術(shù),也練了很多門派,我一直都很喜歡在武術(shù)方面鉆研,這幾年我鉆研了一種MMA,叫混合格斗的那種技術(shù)。
MMA是綜合格斗的英文縮寫,是一種時下流行于海外搏擊界的一種擂臺比賽形式,MMA比賽規(guī)則允許使用擊打、抱摔、關(guān)節(jié)技等各種技術(shù),并在選手倒地時繼續(xù)進行比賽。踢、打、摔、拿等各種技擊手段都可以在MMA比賽中得到完美的展示。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武術(shù)指導的電影《殺破狼》中,甄子丹就借鑒了這種全新的武術(shù)技擊形式。
甄子丹:那么我又嘗試把那種技術(shù),放在從《殺破狼》開始,其實《殺破狼》已經(jīng)放了那種元素在里面,可是當時我只是在正在開始研究,進行三年的研究,我就希望透過《導火線》那部電影,把我最 近研究的那些武術(shù)的東西放在這個戲里面。
楊瀾:就比較成熟一點了。
甄子丹:對。
楊瀾:你剛才提到了要求武術(shù)的真實度,大概也是針對近些年一些功夫片,太多的使用特技,用那個電影的技巧來表現(xiàn),你在這個影片當中,關(guān)于動作的真實度你要求到什么樣的程度?
甄子丹:其實我一路下來,我都非常注重武打武術(shù)方面的真實性。
楊瀾:為什么?
甄子丹:首先我覺得是個人的喜愛,第一。第二我覺得真正的武術(shù)電影,經(jīng)典的武術(shù)電影,它本身的武術(shù)基礎(chǔ),要非常地真實,不然的話,華語電影,動作電影怎么可以那么多年,還在世界上潮流的第一位,從李小龍的時代、成龍大哥、李連杰。因為他們具備了真功夫,這個是不可代替的重要元素。
我覺得我們做演員,武打演員也好,一般的演員也好,我們的表現(xiàn)是根據(jù)我們本身的背景,我們懂的東西,找到的一些,見過的、學過的東西,那么成龍大哥,他的風格完全是他人生的一個描寫,那么可能我甄子丹可以帶給觀眾的就是一種中西文化的一種結(jié)合,因為可能我在美國長大,我對于一些西方的武術(shù)的門派,也跟中國的門派有一些了解,可能在特殊的一些環(huán)境,這樣長大的,可以造成的一種風格出來,我相信就是那種風格。
楊瀾:就是你說的這個mma,混合的有格斗的,各種流派的這種功夫武術(shù)的風格在一起,其實你本身的文化背景,也是不同地方的影響都有。
甄子丹:其實很有趣,你說,剛剛坐下你問那個MMA。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為什么這幾年那么喜歡MMA,只是你已經(jīng)說到那個關(guān)鍵在哪里,可能就是MMA 理念,就是我的文化背景的混合文化。
甄子丹出生在中國內(nèi)地,成長于香港和美國,不同的生活背景造就了他東西方混合的知識結(jié)構(gòu),武學方面,他廣泛研習跆拳道、空手道、柔術(shù)等 海外搏擊術(shù),也曾經(jīng)到北京武術(shù)隊學習競技套路,彼時年少輕狂的甄子丹曾四處與人切磋比武,磨練實戰(zhàn)技巧。
楊瀾:那聽說你小時候是很不乖的。經(jīng)常去打仗。
甄子丹:不乖,我現(xiàn)在回頭看,就是我覺得,每一個小孩子都會經(jīng)過一些成長的過程,這是很健康的,也沒有,我覺得沒有特別得去,反正我沒有犯罪了。
楊瀾:我知道,但有沒有去跟人家打仗,回來再被媽媽打一頓呢?
甄子丹:都不告訴她了。
楊瀾:你在演《精武門》的時候,曾經(jīng)有一句臺詞是,其實也是借這個人物的嘴,說出來對武術(shù)的一個境界的理解。叫做以無法為有法、以無限為有限。
楊瀾:這句當中,是中國人喜歡玩弄這個辭藻有故弄玄虛的感覺。
甄子丹:這個完全是李小龍的說法,我拍《精武門》電視劇的時候,是希望透過電視劇給它一個致敬而已。
楊瀾:所以你自己沒有這樣總結(jié)出一句話,覺得什么是武術(shù),什么是俠客?
甄子丹:我覺得也沒有這個必要把它放在擺在文字上。
楊瀾:拜托你總要給我形容一下,這是什么東西。就是你覺得武術(shù)的精神是一個什么東西呢?在一個現(xiàn)代的社會里。
甄子丹:精神我不知道,因為每一個人對于武術(shù)的精神定義不同,我覺得,可能我對于武術(shù)的精神定義跟其他人不同,反正我覺得武術(shù)的實戰(zhàn)性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。武術(shù)根本是一種很直接的技巧,從歷史,從有武功開始那么多年,幾千年累積下來 的,武功最重要還是講白一點,武功最高的境界就是把敵人打倒。
楊瀾:不夠藝術(shù)性。
甄子丹:對,因為大家中國人喜歡聽一些,武俠小說看的多,他可能在那一方面需要聽到一些……
楊瀾:很高深莫測的東西。
甄子丹:對,可是對我來說,是很簡單的事情。還有我曾經(jīng)接受過很多訪問,說過武打,武術(shù)跟武術(shù)電影是兩回事,不能把這兩回事裝在一起。
楊瀾:但是我覺得你是很堅持要把真正的武術(shù)帶進電影。
甄子丹:我真的電影就是很的,沒有一點,所謂的精神,它可能,我覺得作為一個不懂武功的人,也可以有那種所謂的武俠精神,可是不見得他有真正的武功??墒且粋€很好武功的人,他可能完全沒有一點武俠的精神,他都可以是一個有非常好武功的人。
楊瀾:但是你顯然是并不滿足于僅僅武功好的人。
甄子丹:我喜歡武術(shù),也喜歡電影- -武術(shù)電影,我同時喜歡兩個東西,我是利用電影能夠把我自己武術(shù)的,新的看法,透過我的電影跟大家分享。
楊瀾:但是你想啊,你就談到李小龍對你的影響的時候。就會說道。他對你的影響不僅僅是在于他展現(xiàn)了他的肌肉和功夫?qū)Σ粚?。因為他展現(xiàn)了一個中國人的,在對待別人的欺負時,站出來,維護自己的尊嚴。那個是中國人被看不起的時代。所以我們需要這樣的一個英雄。那可能成龍讓我們看到英雄也可以有柔弱搞笑的時候,還可以是一個小人物在嬉皮玩笑的時候,也可以打倒敵人,到了你這兒,我就覺得,好,就是打倒,打倒。
甄子丹:不是打倒。
楊瀾:不是嗎?不僅僅如此?
甄子丹:"打倒"只是你沒有很深奧地去看到我想表達的意思,就是說,中國,我們中國人已經(jīng)到一個很強大的地位了,已經(jīng)跟以前不一樣了,以前李小龍時代,我們中國人在世界上有一種壓迫感, 所以確實那個時候他需要這種英雄走出來說:"唉,不要看我是小人物,我有用的。"后來慢慢成龍大哥也有自己的風格,我覺得現(xiàn)在無論我們整個中國的經(jīng)濟環(huán)境也好,整個氣候也好,中國人都應(yīng)該可以站出來,外國人做得到的事情,我們也可以做得到,不光是要打倒,應(yīng)該是主動,那個……
楊瀾:有進攻性。
甄子丹:很主動性的,我覺得我們現(xiàn)在中國人需要一個很主動性的、很主導的一種態(tài)度、心態(tài)去面對世界。
在電影中堅持真實格斗的甄子丹,也為他所主張的實戰(zhàn)理念付出了相當?shù)拇鷥r,曾經(jīng)不融于當年崇尚華麗招式的動作片主流,從1984 年主 演《笑太極》開始,甄子丹先后在二十幾部電影中擔綱一號男主角,然而這二十幾個角色并沒有讓多少觀眾記住甄子丹,反而是在《新龍門客?!泛汀饵S飛鴻2》飾演的反派配角,才真正讓他聲名鵲起。
楊瀾:你演主角的時候,那個電影或者你個人都沒有太出名,倒是后來演了兩部反派啊,就出名了,這個真是有沒有很想不通這件事情。
甄子丹:沒有想不通。
楊瀾:是你比較適合演配角嗎?還是-
甄子丹:可能當時我真的是比較適合演配角,我覺得個人的路,特別是我們電影圈的路都有,它都會有一個過程,那個過程可能是高高低低的。
楊瀾:剛剛自己成立公司的時候,1995 年1996 年的時候,拍了兩部很慘的片子,特別是到了《殺殺人 跳跳舞》這一部,據(jù)說當時因為沒有資金,碰到金融風暴了。是借高利貸完成的。
甄子丹:也沒有完全只借高利貸,也有發(fā)生了這樣的事情。當時我開了公司,就推了很多部電影的片約。就剛好碰見那個金融風暴,所有的片商都跑掉了,就沒有資金把我的電影拍好,把它完成,除了我接了,最后我確定接了一些爛片,找一點錢,把它繼續(xù)地拍下去,最后還是沒有辦法, 就借了一些高利貸,把這個戲拍好。
楊瀾:那個時候精神壓力也會很大吧?
甄子丹:精神壓力挺大的。對。最后還是在很多的困難下把戲拍完了,只是有些環(huán)節(jié)沒有拍出來,因為沒有錢,不夠錢把它拍完,我還記得我在拍完之后,我在那個剪輯,因為我自己的片子,我一直都是自己剪輯的,以前沒有電腦剪輯,以前用……膠片去剪,我就總共花了三個多月在那個 剪輯室里面在剪,可是沒有辦法把整部片剪好,因為沒有拍出來。
楊瀾:有些環(huán)節(jié)沒有拍出來?
甄子丹:沒有拍出來,怎么把那個戲,我搞的第二部片,如果這樣出來的話,我肯定以后不用導片了,沒有人會找我,很苦惱,同時也沒有錢去找這個音樂配音的人幫我配,幸好我有音樂的底,我就去那些音樂的……
楊瀾:資料庫里?
甄子丹:就用幾千塊港幣買了一些音樂CD自己配音,那后來就最后宣傳的費用啊,還要自己拿錢出來做,當然票房也很失敗,一塌糊涂,所以當時是非常的……
楊瀾:非???。
甄子丹:很苦。不過我跟你說,我覺得世界上肯定有一個原因,就是怎么樣說- -
楊瀾: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?
甄子丹:6個月之后,我接了一個電話。日本有一個很出名的電影節(jié)導演昆丁的第一部電影《落水狗》,在那電影節(jié)拿了大獎,給了我一個電話說,我的片入了那個最佳年輕導演獎,當時我聽了,差不多眼淚都掉出來了。從那件事情,我跟我自己說只是我以后走的路,可能會面對同樣的一些挫折,同樣的困難,可是我堅持是對的。我其實是一個非常情緒化,我到最后我還是有一種很堅持的一種力量。我舉個例子,在1999 年的時候,我以前是抽煙的,因為我開了公司壓力很大,做了導演,我每天抽煙,抽三包煙那個時候,還放棄了一點練功的,也沒有怎么好好地去練武功了,身體很不好??墒钱斘矣幸?天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身體不好,然后也去看醫(yī)生了,醫(yī)生說,哎,什么你的肺,你的心臟什么什么問題,開刀。說了一大堆的一些。我就跟自己說,如果我甄子丹再抽一根煙的話,就是王八蛋。反正就是有臟話,罵自己。從那天開始,我一根煙都沒有抽過。